给我一颗悬而未决之心

超蝙/请以一枝玫瑰纪念我

阴间白灰短打,阴间的单箭头注意


多年前,在他们谈及衰老与离别时,布鲁斯·韦恩曾经提出过这样一种设想: 他们总有一人会活得更久,兴许要在对方的葬礼上致辞,还要充当每周来扫墓的角色。这个想法让两人都倍感扫兴,死亡对于超级英雄来说太过平常,复活、死去、复活,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早已接受的事情。但克拉克与布鲁斯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死亡,真正的死亡总会有一个预兆,而且整个过程平淡得配不上他们的传奇人生。


理性地分析,布鲁斯比克拉克早死的概率很大,他估计自己还有五十年可活。克拉克身为一个有浪漫情怀和不死之身的文字工作者,总对残忍的衰老有些过敏,他害怕自己的挚友会在几十年内变得健忘、迟钝、关节老化,正如几百年后的自己。但衰老对布鲁斯来说是最好的结局,在家人的怀抱中老死总比被陈尸街头好。


布鲁斯接着说,他有时会畅想让克拉克为他抬棺材。在他的想象里,克拉克身着茶色风衣,正如他们初遇时一样,在一个潮湿冰冷的清晨走进韦恩庄园。那里,他已经死去,归于父母的怀抱,墓志铭现在想还太早了,他如果想到会告诉他的。


我从不奢望有谁能陪我到最后,布鲁斯说,但或许你能做到。


是的,如果我可以,我会每天为你的墓碑带来生命力,向你献花。因为总会有人记住你是谁与你的丰功伟业。克拉克说。


布鲁斯倍觉宽慰。


他紧接着开始想象,如果男孩比他先走一步,他会做什么?似乎大部分人都认为超人是难以死去的,至少比血肉之躯更有活下来的几率。但他总是周全的,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,他会向那座丰碑致以敬意,不论它在堪萨斯的农田里还是大都会市中心。


“而我会给你送一枝白玫瑰。”


他们不是恋人,或许他的白色花朵会紧挨着露易丝的红玫瑰或勿忘我,花瓣很快就被泥土染脏、在时间推移下枯萎,不复美丽。它会不显眼。


此时克拉克已经知道布鲁斯爱他,从他执着地仰视自己红披风的眼神中。也知道他无法回应。他会在战斗后紧紧抱住布鲁斯,也会为他献出生命,但克拉克无法与他唇齿厮磨、你侬我侬。有时他会悲观地想,自己的出现无疑是让布鲁斯更折磨了,因为当克拉克过多次用内疚的眼神看向他时,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会想明白这爱情绝无可能。他们玩着互相躲避的游戏。平日里亲密无间、对得起世界最佳拍档的头衔,只有他们两人明白,布鲁斯会在回忆深处被灼烧的思慕所折磨,克拉克则在夜晚受着良心的拷问,他无罪本身就是一种罪。在这伟大之下的阴暗角落,他们被自己的心赤裸裸地鞭挞。


但他不会为这枝纪念性的玫瑰伤神。克拉克会欣然在六尺之下接受这枝花,那时他们已经相伴超越死亡与时间,他唯一担心的将是布鲁斯会为他的离去而彷徨。布鲁斯是个好人,他只是缺少一个愿意容忍他、懂他又爱他的朋友,一个温和但热情如克拉克一样的伙伴。不过克拉克还是把一切都打点好了,包括这个布鲁斯会嗤之以鼻的隐忧:他推动着布鲁斯和联盟里最年轻的英雄之一,少年闪电侠的友谊,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孩子。


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不能妄自揣度,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想到,那时的所有猜想都在变数中付之一炬。


灾难从莱克斯·卢瑟当选总统开始,由沃利·韦斯特、那颗新星的死推上巅峰。克拉克在三天之后一个燥热的夜晚说服了布鲁斯换上灰色丧服,同一时刻,领主蝙蝠侠发现他爱的那个英雄的鬓角斑白、眼角细纹遍生,不自主地感到悲哀。他们终将要走上一条肮脏而不光彩的道路,只不过正如两人错综复杂的爱一样,谁也不想点明罢了。


他们建立新政权。撰写法条对布鲁斯来说轻而易举,管控这个世界亦然,他跟在卡尔-艾尔的身后,看着他们建立的政府成为人类历史上最高效的组织,乌托邦照进现实,当他侧耳聆听哥谭的夜晚,没有任何声音。同时,布鲁斯感受着自己的心跳,发现他再也无法像从前热忱地爱那角红披风一样无差别地爱卡尔,每当他握住自己的双手热情澎湃地描绘政权完全推行后的盛景,布鲁斯总是静静地凝视卡尔,报以无限沉默,试图在语音语调间找到一点旧日的影子。


在布鲁斯从卡尔处寻求克拉克时,卡尔逐渐陷入对领主蝙蝠侠的肯定的过度需求。温和、顺从又好用的蝙蝠侠极大地满足着他日益膨胀的控制欲,荒诞的立场转换让他不再满足于普通的爱,转而追求完全由自己掌舵的从属关系。但此时的布鲁斯沉溺在回忆中不可自拔,卡尔用不留情面的透视看得清清楚楚,那双蓝眼睛没有一天不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。为此他感觉愤怒但无可奈何,因为他担忧戳破这层关系后,布鲁斯不会留在他身边。


那段日子就像走钢丝。布鲁斯无数次压下良心刺痛,卡尔在领主蝙蝠侠身侧恐惧着他们命中注定的分别。他们没有变老,也没有死亡,但当领主蝙蝠侠在一个早上惊醒,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自欺欺人了许多年时,他和克拉克·肯特,或说卡尔-艾尔已经不再是英雄,而是蜷缩着自我欺骗的共犯。他徘徊在瞭望塔,询问卡尔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,布鲁斯问他会在自己的葬礼上说什么。以前,他们很少这么做,但都知道对方但凡问起,必定认真以面对。但这次卡尔说: “我以为你没工夫犯蠢。得了吧,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死的。”


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浩瀚星空下,那个身着风衣,在阴雨天走进庄园的身影支离破碎。


最后的几个月里,布鲁斯将时间花在制定滴水不漏的叛逃计划,同时下功夫寻找自己的墓志铭。他早就排除名人警句,因为死者的道理无需讲给生者,他们自不会听,更别提他的墓志铭恐怕只写给一人。就算此时,他的心还在为那个人挣扎,因为无论是克拉克·肯特还是卡尔-艾尔,他们终归是一个人,无论布鲁斯区分多少次也会重叠在一起。布鲁斯为此深深痛苦,他像溺水之人一样渴望浮木,却抓着鳄鱼的脊背漂流了太久,远远久过他意识到终有一日自己会丧身于此之时。


一个万物枯萎的夜晚里,布鲁斯悄然离去。哥谭宵禁的午夜让万物轮廓模糊、只剩一片墨蓝,好像天地万物初生时混沌的模样。他呼吸冰冷的自由空气,并未觉得解脱,反而发觉自己掉入了另一形式的互相折磨之中。同天,当卡尔听不到布鲁斯的心跳时,他并没有首先感到愤怒,而是为命运的注定性惶恐,紧接着意识到他们两人的共同命运即将走到尽头。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焦虑,让卡尔觉得火烧火燎、不可接受。


命运的摆布下,卡尔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清晨踏进韦恩庄园,并在布鲁斯的书桌上找到一枝白玫瑰,还有一张卡纸,他惊人地写道,请以一枝玫瑰纪念我。那时的卡尔已经了然,从此往后,他只拥有布鲁斯身上的两件东西:撰写他墓志铭的权利,以及一颗不情愿地爱着他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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